“我们找个说话的地方？”

去而复返的谭城四处看了看，觉得在路口谈似乎有些不太正式。

姚远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意见。

两人就近找了家私房菜馆，谭城和姚远分别落座。

“你看看这个。”

谭城从兜里掏出一张请柬推到了姚远身前。

姚远瞥了眼谭城，然后从自己的兜里也掏出一张放在了桌面上。

谭城坦然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我就直说了，我想邀请你参加这次大会诊，以患者身份。”

姚远道：“患者身份？”

谭城点头说道：“没错，全程治疗都是免费提供，这样一来你就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

上次的诊断过程，谭城记忆犹新，也大概明白姚远的想法。

绝症无法根治，花钱续命犯不上。

所以姚远肯定会接受自己提出的这个条件。

姚远既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皱眉问道：“为什么是我？”

谭城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实不相瞒，你的情况非常适合做我的会诊患者，之前那个年龄偏大，整体素质要低很多……”

“而且……这次会诊是我的一次机会，如果能够取得些成绩，医院那边今年的职称……”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观察着姚远的表情。

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透……

姚远扯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他妈的。

被人当成优质小白鼠了……

虽然这个想法略显偏激，但却是姚远此时此刻的真实心理状态。

他曾经查过资料，胰腺癌不同于别的癌症。

治疗一旦开始，是不能停下来的。

癌细胞受到刺激会有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一旦化疗或药物停下，他可能连六个月都不一定能坚持得住。

而谭城显然刻意隐瞒了这一点。

“谭医生，我看这事儿还是算了……我现在的时间很紧迫，还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先走一步。”

姚远说完就要起身离去。

谭城赶紧一把拉住了姚远：“有偿，有偿！”

姚远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在他心里一直印象不错的谭城。

呵呵……

社会果然如此真实。

“你别生气，冷静点想，既可以免费治疗又能获得报酬，难道不是好事？”谭城又补充道。

姚远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他本想吼一句去你大爷的，但转念一想，人家说的好像没什么毛病。

自己一个破败之躯，还能有什么价值？

姚远沉着脸问道：“谭医生，你为什么不把风险说出来呢？”

“这……”谭城有些语塞了。

“或许一条命很值钱很值钱，但要是这条命就只剩六个月的好活，就不那么值钱了，就可以把他当成一只随便安排的小白鼠，对吗？”姚远愠怒着看着谭城。

他在京城九年，受过很多不公平的待遇。

但今天这种直接在生命价值上的轻视，还是头一次。

关键是，对方是一名医生。

利用医生和病人之间的身份不对等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太真实了。

谭城硬着头皮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再说帮助你治疗是好事啊……风险的确有一点儿，但我有自信规避这个风险，请你相信我！”

自信？

用老子的命去证明你的自信？

姚远稳了稳心神，冷声道：“你还是说说价格吧。”

“2万，如果治疗顺利，我还可以再给你1万，我真不是害你！”谭城说到这儿也有些激动。

他现在也挺委屈，被姚远完全当成了功利主义至尚的医生，这也让他也有些无法接受。

谭城叹了口气道：“你觉得我在利用你，可你要知道，有多少人想抢都抢不到这个免费治疗的名额……再说，互惠互利不挺好的么？”

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如此憋屈。

姚远缓缓坐回了椅子上，开始低头沉思。

是自己太极端了？还是自己的自尊心太脆弱了？

他说的对，互惠互利……

可……心里怎么会这么难受呢？

谭城见姚远心理防线松懈，趁热打铁道：“4万，分两期付，你要还是觉得心理上接受不了，就算了。”

姚远看着谭城：“如果……你的治疗计划成功了，我会怎么样？”

谭城想了想，说道：“延长带瘤生存的时间，六个月，可以延期至8、9个月，甚至一年也有可能。”

姚远又问：“那如果失败了呢？”

谭城这次沉吟了许久，郑重道：“如果治疗计划失败，可能会提前诱发癌变。”

“可能？”

“百分之70的概率……”谭城叹了口气，说出了实情。

姚远沉默良久：“把你电话给我，让我考虑一天。”

谭城喜出望外的把自己名片递给了姚远：“上面有我的电话，想好了可以打给我，也可以直接去医院找，不用挂号。”

……

还是那家日料，还是那个包厢。

只不过这次张志新对面的人，换成了邹伟。

眯眯眼的邹伟用独有的沙哑嗓音说道：“恭喜了，这次总部成立第二销售部，我看这经理位置非你莫属啊。”

张志新面对邹伟从来都是吊儿郎当：“那谢谢了。”

邹伟见张志新这副态度，呵呵的干笑了两声：“你真就这么自信？”

“老邹，你有啥就直说，都是老狐狸就别玩糊弄菜鸟那一套了。”张志新给自己倒了杯清酒，小酌了一口。

“姚远回来是不是你叫的？”邹伟终于切到了正题。

张志新放下酒杯承认道：“恩，怎么了？”

邹伟撇嘴道：“没事儿，你小子对朋友够意思，把什么事儿都告诉他，不过吧……唉，我说那么多干嘛，喝酒吧。”

“欲擒故纵？有话你就直说，不然这酒你自己喝吧。”说罢，张志新便起身要走。

“你还不知道呢？人家已经和总部派来的人事专员住到一起了，我看呐，你这次是……悬喽！”

邹伟说完嗤笑着拿起了酒杯。

他也学着张志新给自己倒了清酒，不过张志新刚才是小酌，他却是一饮而尽：“呼~通透！”

张志新的表情变了变：“总部的人事专员？”

邹伟饶有深意的点了点头：“就在华侨城。”

有些话的确不用说透。

留些余味儿，才能令人回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