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起闻言一愕，下意识地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庞，并不觉得有何异样。

他马上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查看大头贴式的自己，发现一本正经的自己，是如此帅气逼人，何愁无妻——脸色如常，气色温润，连咖啡女店员也为之失魂倾倒，引发爱慕的尖叫连连……

陈虹看看唐起，又看看年轻女店员，确定问题出处：“你看看我，气色怎样？”

“小姐，你脸色也是灰白……你的连体裙款式真好看，就是没有一点色彩，过于单调啊。”

这下，陈虹与唐起面面相觑。

陈虹身上的碎花裙子，虽说不是五彩缤纷那种，可好歹也是有细碎的红花瓣、蓝花瓣、紫花瓣……点缀其上，要说没有一点色彩那就……

“你眼睛是不是有毛病？”直诚的唐起，直诚地开示。

“你眼睛是不是不舒服？”陈虹倒是很体贴地道，“我看你刚才一直在揉眼睛。”

年轻女店员看到唐起的反应，顺眼看了一下四周，好像发现了自己不对劲了：

“好像周围一切，没有了颜色？”

年轻女店员先是一愣，惊讶地再看一遍，的确是没有颜色，这是一个没有颜色的世界！

她这才发现世界没有了颜色！

她脸上的表情顿时惊恐起来：

“我的眼睛……我没瞎，可是看不到颜色啊，我……我要赶紧去看眼科，赶紧去……”

唐起摇摇头，领着陈虹走出了这家咖啡馆，在路边拦了辆的士，上车。

陈虹从提包里掏出一条毛巾，狠狠擦了一把座垫，这才落座。

唐起看到这一幕，心里一阵莫明……

“师傅，去山基大学城。”

陈虹一边将毛巾收叠起来，并用一个密封的PE袋封装好，一边对前座的司机说道。

看到陈虹的举动，唐起睁着一双眼睛，一脸满是问号的表情。

“你上班的地方，还在山基大学城吧？”

唐起记得陈虹的硕士是在石城大学读取的，即唐起所在的科研机构；她毕业后，转到了山基大学城攻读博士。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应该拿到博士学位了吧？

陈虹点点头，从提包里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点开一个联系人：

“师兄，我陈虹，我一个朋友出了个实验，需要你帮忙用EVP分析一下结果……他可不是一般学者，他在物理界可是享有盛名，据小道消息前两年还获得了诺贝尔提名……”

知道陈虹所说的这个朋友，正是自己，唐起不禁皱起了眉头……我什么时候获得了诺贝尔提名？我竟然不知道？而且还是物理学？2018年我获得的是菲尔兹奖，那是数学领域。

唐起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陈虹，正准备纠正一下，结果听到：

“他要是不信，就不会来找你了……我信，我当然信。对对对……他不太信……他不是搞物理学的嘛，理不信邪，不正好拿他来开开涮？以你的特长，一定会让他这个搞物理学的大吃一惊，直毁三观……你要专门抽时间？好的，两天后准行……可以，没问题！”

陈虹收起手机，一脸任务完成的轻松表情，眼睛里透出些许期待——不管结果如何，唐起终究要欠下她一个人情了。

想到这里，陈虹有点小窃喜起来。

“你这师兄对这EVP技术很自傲啊？盛气凌人，专治物理硬科生？”

“他跟我一样，起初是不信的，然后深入了解之后，彻底被吓到了。但他跟我又不一样，我是吓到不敢再相信，而他吓到要去报复别人——就是，旦凡有搞物理学的来了解这EVP，他都很积极，为的就是要看看对方三观尽毁、道行失守的表情。”

听着陈虹描述中的刘帮，活生生一个小人心肠的嘴脸，唐起忍不住笑了一下。

刘帮跟唐起的关系，就跟唐起与秦灿关系一样，发小。

所以，唐起还不了解刘帮为人吗？他就是一个喜欢拿玩笑来损人的家伙，尤其是看到别人步他后尘，掉进同一个坑里，他会躲在背后幸灾乐祸，甚至往坑里丢石头、放冷箭。

……等等，刘帮这家伙搞现代通讯赚热钱的，不可能会有闲工夫来整人，纵使他的恶趣味有点上头，也不会逢人就整。

刚才陈虹的通话中，隐约听出刘帮有拒绝之意，后来又改变了主意，难道这家伙已经知道陈虹所说的那个物理系家伙，是我了？

但转念一想，不对，我是搞数学的，这个刘帮是知道。

那么他肯帮忙，还是缘于他跟陈虹的关系很铁了？

这样推算起来，没准刘帮比他还了解陈虹——唐起看了身边的陈虹一眼，越发觉得这个陈虹有点陌生起来。

就在唐起这么揣忖之际，山基大学城到了。

“刘师兄在忙一个重大项目，后天才回来，他让我俩等他两天。”陈虹看着唐起，略有期待地道，“你好像是第一次来我们大学城吧？要不，带你进去参观下？这也是我现在工作的地方。”

……

刘帮接到陈虹电话的时候，他所关注的一项探月工程有了新的进展。

来自邻国的一项探月工程——东林国。

“……月车已经完成泥土采样，返回舱将在今天返航。这次探月工程，搭载了一项量子隐形传态实验，这是我大唐国现代信息科研组与东林国共同完成的一项实验，在地月距离之间成功传输了十八个量子位的未知态。这次实验的成功，为两国今后的量子通讯传输技术的研究，打开了一个良好合作开端……”

新闻中提到的大唐国现代信息科研组，正是刘帮所在的科研组。

而探月工程搭载的量子传输实验，正是刘帮负责参与的一项国际科研合作实验。

这次合作实验的成功，印证了两国科研人员某几个量子通讯理论的正确性。

而刘帮这边至少有五个被印证成功，他用笔格外写了下来：

一、量子……

二、态……

三、纠缠……

四、这样……

五、那样……

这五个量子通讯领域的理论原理，得到成功印证，马上会对通讯领域和量子计算机产生开拓性的影响，尤其是量子计算机，加快了出世的速度。

“其实被印证的理论原理，远非五个，是八个。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东林人，是绝对不知道我们唐国科学家已经突破了量子通讯领域另外三个标杆难题。”

刘帮沾沾自喜，不过想到东林人的狡诈，估计他们也会隐瞒别的研究项目。

“……他可不是一般学者，他在物理界可是享有盛名，据小道消息前两年还获得了诺贝尔提名……”

刘帮听到陈虹的推荐，马上就知道是唐起了。他眼珠子转转，于是改变了主意，专门抽了个时间……

两天后。

陈虹带着一个娃娃脸的青年人走进了他的工作室。

好嘛，送人头来了……

刘帮一脸的贼喜，赶紧站起来迎上去，但直面唐起那张娃娃脸时，他脸上的表情马上有所难堪……我深深地被你的才华折服，但我就是不服你这张娃娃脸！

因为两人站在一起，同龄人之间的岁月痕迹马上有了扎眼的对比。

“啊哈，小唐，你还是一点也没长大啊？”

“啊哈，老刘，你看上去又老了一岁啊！”

陈虹看着这对叔侄般形象的两人同框，一脸错愕：

“原来，你俩……认识？”

刘帮蓬松的头发杂着几丝浅显的白发，架着一副金框眼镜，眼睛凸凸的瞪人，一副老学究的模样，跟衣着严谨、意气焕发、发型梳理一丝不苟的唐起对比起来，格外显得年龄上“悬殊”。

“陈虹，你不知道小唐是我发小？小时候穿着同一条裤衩子玩长大的。”

刘帮说完，指着唐起打哈哈：

“每次看到唐起，都让我产生一种乘船离岸远去的伤感——不是万分不舍，而是我在随波逐老，而这厮竟然一点也没变老。十年前是这张脸，十年后再来看他，还是这张脸。所以，每十年一见的同学聚会，一论成就，我们总输在了唐起这张脸上。”

“听上去，好像在科研方面你们有赢过我似的。”

唐起同样打哈哈道。

“那是我们不想赢你，否则会被人说在欺负小孩子！”

刘帮揪着唐起的娃娃脸不放，一个劲地穷打猛击。

“其实还好了，也不算太娃娃脸……”

站在一旁的陈虹，偷偷瞄着唐起。

唐起的娃娃脸，不是那种没过青春期、没发育的孩子脸，而是已经长开来了，却还带着点婴儿肥，即那种标准的小靓仔

“老刘，咱们就不浪费时间了。听说你也会EVP分析法，来给我的实验分析一下吧，看看能不能发现遗漏的东西。”

有了陈虹的前车费口舌之鉴，这次唐起学乖了，没有把“为了证明意识独立存在而做这个实验”的初衷告诉出来，而是用“看看能不能发现遗漏的东西”直接遮掩掉。

况且要是把这个实验初衷告诉出来，那不是在向刘帮表明：我做这个实验，就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你们那套EVP分析法，值得依赖？呀呸！你们EVP分析出来的那个世界，是科学的存在？

那不行！

我搞这个实验的初衷，只为了证明生命意识能不能独立存在，如果能独立存在，那么它是某种粒子，还是能量，还是波。这可跟他们那套什么EVP分析结果，往鬼世界下结论的做法绝不相同的。

……唐起说完，从口袋里掏出那个U盘，放在了刘帮的办公桌上。

刘帮拿起U盘，也不问唐起为什么做这个实验，而是在心里贼笑起来，故意问道：

“你怕是不知道EVP分析出来的，是一个跟科学相冲突的世界吧？”

“你知道，我是搞物理的，怎么可能相信这些没根没据的东西呢？在我的信仰里，我相信粒子构建的世界，永不崩塌！”

唐起板个认真脸。

你要真能证明意识能独立存在，那我就找对人了……唐起心里想。

“永不崩塌？嘿嘿！”

刘帮心想一会有你好看，不毁你三观都对不起你这副嘴脸。

于是拿起那个U盘，插进了电脑的接收端口，把里面的实验视频记录，全拷进电脑里。

“其实这EVP分析法很简单，分为视频分析法和音频分析法。我先用音频分析法给你打打牙祭。”

刘帮把实验视频记录，转为音频格式，然后利用软件滤掉杂音，只剩下一段超长、超长的白噪音。

耐着性子，把这段白噪音完整听完，并没发现有什么值得留意的音效。

根据刘帮掌握到的核心技术，没理由会听不到任何可疑的声音——刘帮不禁锁起了眉头。

在转换视频的时候就顺便了解到唐起的实验，刘帮在心里琢磨着：实验中的唐起死而复生，那么在他死去还没复活过来的那一小段时间里，肯定会发出可疑的声音。毕竟第一次面临死亡后的自己，怎么也会高低整一两句啊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有意识之类？

刘帮毕竟是见识过那个世界里的人，他有十足的理由推测死后的唐起，必然会有所回应他死后的自己，必然会留下“挣扎”的痕迹。

刘帮就是要抓到这个痕迹，来打击唐起的世界观。

但这痕迹，现在却没有逮到，这就有点打乱了刘帮的节奏。

“怎样？是没结果吗？”看着刘帮的表情，唐起故意反击一下，“看吧，旁门左道的东西，就是靠不住吧？”

“等着吧。”

在刘帮掌握到这门毁三观技术之后，好歹也成功“干掉”过几个科研同事，所以听到唐起这句打击，颇有点激动：“正常听，没听出有什么高低起伏的音频，很正常。”

刘帮决定拿出他“毕生”所学——

倍速播放。

没听出可疑音效。

两倍——

没有！

三倍——

还是没有！

四倍——

原本在正常速率下听不出起伏变化的音频里，终于在四倍的速率下听到了一个高低起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