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陈诺在买菜。
躲了四条肋排，上秤一斤半。和摊主讨价还价了两句，抹了个九毛钱的零头，又让人家搭了一小块肥膘，准备回家炼些猪油渣。
小叶子最喜欢吃猪油渣了。
嗯……鱼鼐棠那个贪嘴的丫头好像也喜欢上了这一口。
到时候偷偷弄一碗，顺着阳台给她丢过去就好。
炼油炸出来的猪油，还可以炒青菜。
其实蔬菜这东西，用荤油炒才是最香的，什么色拉油花生油都不行，炒不出那股子香气。
站在菜市场想了一下。
晚上一个红烧排骨，一个猪油渣炒青菜，再弄个西红柿鸡蛋汤，也就差不多了。
这2002年，谁家天天弄四菜一汤的，过日子嘛。
走到菜市场门口，看见路边的馄饨摊生意不做，老板是两口子。
男的热锅煮馄饨和面条。
女的则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包着馄饨。
南方的馄饨和北方不同——陈诺就不爱吃北方的馄饨。
那哪儿叫馄饨啊？快赶上饺子了。
南方的馄饨，讲究的是皮尔薄，馅儿少。
这个老板娘的动作就很熟捻：用筷子尖，沾上蚊子肉那么大小的一丁点肉，往馄饨皮中间一抹，手指一捏，一个馄饨就捏好了。
这种馄饨下锅煮也容易。
一锅煮开了，倒半杯凉水压一下，然后再煮一滚，锅里馄饨漂水面上，那就是熟了，可以起锅了。
南方的馄饨其实不是用“吃”的，而是用“喝”的。
因为没啥肉馅儿，皮尔也薄，就着馄饨汤，吹吹不烫了，一口就能顺着喉咙管儿吞下去，不必细嚼的那种。
陈诺看着心动，就买了一斤生馄饨回去。
得，有了这个，晚上都不用煮米饭了。
买得了菜，在菜市场门口看见了炒栗子，又买了十块钱的。小孩子都喜欢这种又甜又香的吃食。
只是买的时候，心中其实有那么一点子复杂的。
孙可可，也喜欢吃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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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门口，就碰见了刚下班接了小叶子回来的欧秀华。
母女两人正边走边说笑着往小区里迈步，小叶子手里还拿了一个糖葫芦，边走边舔。
对于陈小叶来说，最近这些日子，那就是最开心最快乐了的。
这种日子，对小孩子来说，别无所求，已经是能想象到最好最好的模样。
母亲在身边，哥哥也平安回家，每天一家三口开开心心住在一起。
自己每天上小学，学校里也愉快，老师同学对自己也都友善。
每天晚上回家，写完作业能看半个小时的动画片，然后缠着哥哥嘻嘻闹闹一会儿，睡觉前，妈妈拍着自己入睡。
安稳，踏实。
今天是周末，明天礼拜天，哥哥还说了要带自己去公园玩儿的。
小区门口看见了陈诺手里提着菜篮子回来了，小叶子先是叫了一嗓子，然后迈着小短腿就一路跑过来，一头扑进了陈诺怀里去。
陈诺宠溺的笑了笑，把菜都腾到了左手提着，空出右手来把小叶子抱了起来，抱着一路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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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炒菜的时候，其实猪油渣炼的有点火大了，红烧排骨么，酱油放多了点，收锅的时候才发现颜色深了。
不过，这些都是日常的小事儿，倒也不会让人生气，最多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取笑两句。
“咱们对门住的人家，我昨天遇到了，一个小姑娘抱着个小毛娃。”
欧秀华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陈诺没抬头，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欧秀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家人怎么想的，怎么能让那么点大的孩子，带个小毛娃呢。
不过那个小丫头长的倒是精致，就是头发白白的，这么小年纪就染头发了。”
陈诺依然不吭声，只是给小叶子夹了一块排骨，随口道：“多吃青菜，别光吃肉。”
小叶子不吭声，专心对付着排骨。
“都是邻居，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看对面人家，那个小姑娘也是辛苦，那么点大，看着也就比我们家叶子大不了几岁，就要在家带孩子了，也不知道家里大人怎么弄的……
一会儿，你把今天买的馄饨有多的，去对门送一碗吧。
邻里邻居的，结个善缘，看着有什么能帮忙的，顺手就照应照应。”
陈诺点了点头，用力一抹嘴巴：“好。”
他清楚，欧秀华是个心善心软的好人。
当初犯法坐牢，也其实就是因为吃亏就吃亏在了心软，才会帮着那个渣男老公铤而走险。
不过有欧秀华这话，倒也不必偷偷摸摸的从阳台上投食了。
吃过饭，陈诺光明正大的装了一碗馄饨，又拿了半碗排骨，从大门出去，去对门敲了敲门。
鱼鼐棠开门的时候有点意外。
看了看陈诺身后的对门房门，压低声音：“你不会是告诉你妈妈，你在外面有孩子了吧？今晚就让孩子见奶奶么？”
“见你个头，别吓着她们。”陈诺叹息：“拿回去吃吧。你老师今天晚上怎么样？”
“抱着你女儿睡了。”鱼鼐棠声音有点兴奋：“清醒的时间又长了点。不过，她只肯和你女儿亲近。
我想拉拉她的手都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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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欧秀华正在带小叶子洗澡。陈诺自己走到阳台上，一个人在这儿抽烟。
一根烟抽了三分之一，抬头看着天空。
这个年代，城市里的星空已经开始模糊了，各种空气污染已经初见苗头。
不过好在昨儿刚下了场大雨，刮了风，吹开了云。
今晚的星空倒是清晰了很多。
陈诺看着星空，却忽然眉头挑了挑。脸色有些古怪起来。
随手把烟头掐灭丢尽烟灰缸里，陈诺深吸了口气，眯上了眼睛。
瞬间，念力触角四面八方伸展开来，直冲天空！
神念扩展开来，瞬间蔓延出千米之外！
空气流动起来，漫天气流涌动！
高空之上，数片流云就被神念牵引之下聚集了过来，左一片右一片的，拼凑在了陈诺头顶的这片天空之上！
·
诺兰手里捧着一个马克杯，其实里面不是咖啡，而是一杯热巧克力。
坐在桌前的样子，看起来很轻松。
西装敞着，里面的衬衫领口扣子也解开了。
桌上还摆了一小碟曲奇饼干。
西城薰就坐在诺兰的对面。
“要喝一杯么？”诺兰笑得很愉快。
西城薰摇头。
“不喜欢热巧克力？你想喝别的也可以。”
西城薰沉默了两秒钟，点了点头：“那么，请给我一杯可乐。嗯……要加冰块，不要放冰箱的那种冰可乐，而是常温可乐倒进杯子里，在杯子里加冰块。”
诺兰打了个响指点头赞同：“很懂得享受的喝法！”
他立刻对房间里的一个角落的摄像头了点头：“按照她说的做——对了，也给我来一杯。”
重新回过头来，两人对视了会儿，西城薰叹了口气：“其实我真的不明白，一位持有章鱼怪黄金级U盘的大人物，为什么会找我的麻烦。
我只是一个小角色，一个实力很普通的能力者。”
诺兰摇头，正色道：“不用这么谦虚，以你的年纪来说，拥有你现在的实力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你是天才。”
确实是天才的。
要知道，西城薰上辈子就是能力者之中的天才佼佼者，否则也不会成为阎罗团队里的一员。
而这辈子，原本实力上的晋级速度和上辈子是差不多的。
但，因为和陈诺有过了精神力交互，在陈诺弥补裂缝过程之中，凡是跟他精神力有过交互的人，都会自动得到反馈和反哺，实力又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次得到了提升。
这样的话，以她目前的实力，在对比她的年纪……
连诺兰都不得不承认，这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是天才了。
而且还是天才之中很少见的那种。
“可是我可没招惹过你。”
“你有。”诺兰摇头，很认真的回答。
西城薰不说话了。
“你之前，在追查章鱼怪的组织，你还在追查关于章鱼怪官方悬赏发布任务的一些内幕，同时，你还花钱给了一些情报组织……
哦对了，你手里掌握了好多章鱼怪网站的账号——而这些账号的来历，恐怕都不太见得了光吧。
很多都是你抢来的，对么？”
西城薰缓缓的垂下头去，想了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日本少女那种典型的温顺的笑容来：“请问，多拥有一些账户，违反了章鱼怪的规定了么？”
“……呃，倒是没有。”诺兰摇头。
“那么，章鱼怪禁止任何人打听关于章鱼怪的事情么？
我猜，全世界所有的能力者，应该都对章鱼怪的事情很好奇的。
每年，每个月，甚至是每天，都有人在有意无意的，打听章鱼怪的事情。
甚至于，我记得章鱼怪自己，都允许用户，在章鱼怪的网站上可以随意讨论和交流关于章鱼怪的一些情报的——这些原本就是被允许的。”
“只限于一些不太重要的情报交流，过于重要的，我们还是要阻止外流的。”诺兰笑道。
“你们？”
“嗯，我们。”
“所以你不是拿了章鱼怪的委托悬赏来抓我的？你是章鱼怪的人？”西城薰皱眉：“我以为是你某一位黄金大佬……掌控者来的。”
“不，我不是掌控者。”诺兰忽然笑了笑：“我……是……”
他想了一下：“你可以理解为，我是给掌控者们，发黄金U盘的人。”
西城薰恰到好处的露出了惊奇的表情：“你是……章鱼怪本人嘛？”
“……呃，不是的。”
“嗯，我也觉得不是。”
“为什么？”
“我一直觉得，章鱼怪本人那么厉害的家伙，应该比你这样的更帅一些。”少女小心翼翼的回答。
诺兰瞪大眼睛盯着西城薰看了一会儿，忽然，他笑了。
这时候，门被推开，一个手下送来了两杯可乐——杯子里泡了冰块的那种。
“请吧。”诺兰摆摆手。
他自己先拿过一杯喝了一口：“杯子了冰块叮叮当当碰撞的声音，真的让人听了就很舒服啊。”
又拿过桌上的盘子，捏起一块曲奇饼干来丢尽嘴里大口咀嚼。
“你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
“嗯……以你这个年纪的中年男人，我猜……掉头发？”少女缓缓回答。
诺兰丝毫不生气，还故意翻了翻自己的头发：“谢谢关心，我的头发还是很浓密的。
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焦糖味的曲奇饼干。”
“为什么？”
“首先，我不懂焦糖味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无非就是把糖浆熬到有点焦，吃起来甜中带一点点苦——到底好吃在哪里呢？
当然，第二点才是最重要的。
这种焦糖味的东西，做出来，往往颜色都是深色——你不觉得看起来就很像巧克力口味的东西的颜色吗？
结果我就经常感受到一种被愚弄后的失望呀！
我很喜欢巧克力味道的一切东西。
可时常的，我看到一块深色的饼干，以为是巧克力味的，兴高采烈的拿起来咬了一口，结果……
却是焦糖味的。
你没有这种感受么？那种失望和不爽。”
西城薰静静的听着，耐心的等诺兰说完这些话。
女孩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和我说这些完全不相干的闲话，表现出这种浑然不在意的态度，给我喝可乐，不着急询问我任何问题，而是大大咧咧的和我说这些口水话，和我讨论什么焦糖味还是巧克力喂的饼干……
你其实只是想告诉我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西城薰嘴角缓缓浮现出一丝笑意来：“你想通过这个举动告诉我：你，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你丝毫不着急，也不担心任何问题，你甚至不着急审问我。
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下，我根本逃不出你的掌心。
你可以随便浪费时间也好，或者戏弄我，或者和我闲聊也罢。
你有着充分的把握，把我拿捏在手里。
你就是想通过你的言行举止，告诉我这些，然后动摇我的心防，对么？”
诺兰笑了，他拍了拍手：“你看，我就说了，你是天才！”
他抓了抓头发，笑道：“嘿，小姑娘，这个世界已经无聊透顶了。
所以，遇到你这么一个有趣的小天才，才不枉我丢下了手里的很多事情，我这么一个大人物，亲自跑到东京来，亲自抓捕你。
就是因为我觉得，你一定是个有趣的天才小孩子。”
“大人物？有多厉害的大人物？”
“嗯……”诺兰想了想：“在来见你之前，我正在操作一件事情。
我打算把洛杉矶湖人队买下来，然后把股份免费送给所有持有洛杉矶湖人队赛季季票的球队支持者。”
西城薰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点头：“那……你确实很厉害了。”
顿了顿，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确实很胡闹。”
“就是胡闹啊。”诺兰不在意的笑了笑：“如果这件事情做成了，我还打算把纽约洋基队也买下来同样这么玩一遍。”
西城薰皱眉想了想：“你放下了这么一个胡闹的事情，跑来亲自抓我……
所以，在你的认知里，你觉得，我比那个洛杉矶湖人队更重要更有意思？”
“当然，你真的很有意思。”
诺兰收起了笑容来，缓缓道：“因为……你一直在追查的方向，可不仅仅是出与对章鱼怪的好奇……而是，你很目标明确的，在查一件事情！
你在查……去年章鱼怪发布的，那个等级很高的任务！对么？”
西城薰不说话了。
“那个任务，追查的人不止你。但是别人追查，我都能知道他们为什么追查。
比如，欧洲那边，修士会在追查，因为他们要寻找巫师的下落，再比如……
嗯，那些就不和你说了。
可是，别人追查，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和那个任务的参与者有关系。
可是你呢？
西城薰小姐。
我查过你的底子，我又仔细回想过那个任务的参与者。
我很确定一件事情……你应该和那个任务的参与者没有关系才对。
所以，你为什么要查这件事情？”
西城薰还是不说话。
诺兰缓缓的，伸手入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掏出了一张纸来，放在了桌上，推到了西城薰的面前。
“不回答，保持沉默……你却并不慌张。
你好像心中有什么希望，有什么依仗。
你是在指望这么个？”
西城薰低头一看，眉头拧了起来。
这赫然是自己在机场逃跑的时候，在书店里写下的那个便签！
上面是自己歪歪扭扭写的字：“我被抓了。来人自称叫诺兰。”
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很聪明的做法，你在危急关头，短时间内的冷静和应对的能力，非常出色。
我也很欣赏这点。
那么短的时间内，你就做出了这样的应对，以你的年纪来说，实属难得了。”
诺兰神色很从容：“不过，你认为我们是这么好对付的么？
你以为，抓捕的时候，我会这么不小心，忽略掉这些事情么？你逃跑的过程里，路过的书店，便利店，都有人去善后了。所以这张东西也被我们拿了回来。
至于那个店员，我们给了他更多的钱，让他闭嘴。”
西城薰叹了口气：“好吧，你们果然……还是厉害的。”
“现在呢，没有了依仗，不如乖乖合作吧。”诺兰笑道：“我们一边聊着事情，一边喝着可乐，不是挺好的么。”
西城薰抬起眼皮来：“那么你不妨按照这个纸条上的电话打过去，不就知道我的同伙是谁了么？”
诺兰把一个手机丢在了桌上：“不，我可不想打草惊蛇……还是，你来打！”
“好。”
“知道怎么说话么？”
“知道，不能说我被抓的，假装一切没事的样子，然后通过谈话，还要帮你套出一些对你而言有价值的线索……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聪明，打吧。”
西城薰毫不犹豫，拿过了电话来，故意摆出一个让对方看的清清楚楚的角度，然后按照纸条上的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了下去……
嘟嘟……嘟嘟……
电话接通了。
诺兰嘴角扯了扯，笑了出来。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摩西摩西！这里是东京警视厅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的么？”
房间里，一大一小两人对视，西城薰面色平静，用手捂住了电话，低声道：“还要我说什么吗？”
诺兰面色笑容消失了，拿过电话来，直接挂断掉。
“你看，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呀，我没有什么同伙的。
被人绑架，我情急之下，留下的求救电话也是报警。
所以……”
西城薰摊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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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诺，出事了。”
陈诺拿着电话，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妮薇儿的声音，陈诺皱眉：“出了什么事情，你慢慢说。”
“我接到一个陌生人的来电，说是捡到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上面写了我的电话号码，和求救的字样。”
顿了顿，妮薇儿缓缓道：“这是我和西城薰约定好的办法。
她平时身上会带着好几张这样的钞票，早就预备好了，钞票上写了我的电话号码和求救。
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把那些钞票偷偷扔出去。希望能有人捡到了，哪怕是有人把钱吞了没做任何事情。
但是碰概率，也总有那么一两个好心人能帮忙打一下这个电话的。
所以……”
“你问过对方，钞票是在哪里捡到的么？”
“东京成田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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