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天寻来不及多想，后退了几步，指间于空中划出一道浅白色符咒。

符咒破碎，聂天寻身形骤然消逝。这是一道很普通的潜行符，单纯用来掩人耳目。

周絮儿连忙走上前，轻轻打开房门。

“絮儿姑娘，大白天的……怎么门窗紧闭呢？”

这声音空灵而妖冶，此时一抹绯红倩影，已缓缓踏入房间。

！！！

聂天寻一颤，咬牙切齿。心里暗自嘀咕：怎么在哪里都能遇到她，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红姑娘登堂入室，谨慎地扫视了一周房间。

她眉梢微低，神色有几分凝重，冷冷道，“絮儿姑娘，刚刚有人来过？”

“有人？！”周絮儿疑惑的一颤，旋即赧然一笑，“刚刚是爹爹请的医师来了，为我做了一些治疗。”

红姑娘依旧神色凛冽，“哦？！看四周的灵力波动，这可不是一位普通的医师……”

……

“红红，絮儿是本宫的挚友，你不必如此吧？！”那名白衣女子走上前，挡在红姑娘身前，神色有些不悦。

红姑娘退后两步，覆手向女子躬身行一礼，才缓缓直起身，“妾身如此，也是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危。”

“皇后娘娘，不妨事不妨事……”

周絮儿忙上前，连连摆手，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聂天寻藏身暗处，撇了撇嘴，心中嘀咕：这小妮子还挺会看局势……

白衣女子轻挽衣袖，取出一本古朴的卷轴，轻轻递到周絮儿的手中，“絮儿，你给了本宫一本梦寐以求的曲谱，本宫无以为报。这册惊鸿曲，本宫珍藏了多年，现在把它送给你？”

“这……”周絮儿一颤，有些措手不及，“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你手下便是！”红姑娘声音依旧如此冷漠。

……

“那……谢过皇后娘娘了！”周絮儿躬身拜谢。

望着眼前两人形同陌路，周絮儿心中如五味杂陈，她们……昔日曾是最好的姐妹。

周絮儿积郁难掩，不由感叹，“依稀记得儿时，曾有幸见皇后娘娘与红姑娘的惊鸿一曲，白芷红霜，一舞倾城！那时所见，该是此生眼中最美的舞了……”

白衣女子眼神幽怨，轻轻叹道，“只可惜……白芷已如冢中枯骇，红霜也成了红姑娘。终是斗转物换，时运弄人！”

……

“啪——！”

红姑娘快步上前，狠狠给了周絮儿一记耳光。

她的声音宛如暗流的哀嚎，“你都说了些什么？不想活了么？！”

白衣女子一时惊慌失措，“红红！别这样……她是我……”

红姑娘横眉冷对，“皇后娘娘！这种事……你不用管！”

……

周絮儿恍过神来，连忙俯身跪下，声音颤抖而恐惧，连连磕头，“奴婢口出秽语，皇后娘娘恕罪，红姑娘恕罪……”

她的声音，宛如垂死求生般，绝望而凄凉。

红姑娘银牙轻咬，眼中满是杀意，“下不为例！！如还有下次，莫说是你，就算是你爹周晁，都性命难保！”

“是是……”周絮儿伏在地上，便便不敢抬头。

聂天寻眉头一皱，心里暗忖：这个女人，可真像个疯子。

就在此刻！

红姑娘转身，盯紧了聂天寻所在的位置，眼中一抹疑惑。

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越来越近。

……

顿时，聂天寻泛起一身冷汗……那个女人，似是发现了什么。

聂天寻此刻，甚至已经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

……

忽然，白衣女子轻轻拽住了的衣角，眼神空洞而怅然。

“红红，我们……回去吧。”

红姑娘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向前。

她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已牵着那白衣女子……扬长而去。

而周絮儿，依旧俯在地上不敢动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

……

“不至于吧？吓成这样……”

聂天寻松了一口气，撤去潜行符，他眼神却格外凝重。

他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周絮儿眼中，泛出那一抹彻入灵魂的恐惧。

周絮儿连忙起身，不过一切地冲过去，猛然拉上门，将门栓插得严严实实。

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挡住她没有的惧怕。

“……”聂天寻欲言又止。

……

周絮儿抬头，与聂天寻四目相对。她缓缓垂下眼帘，两股寒泪缓缓划落脸颊。

“今天你……听到的、看到的绝对不要在人前提起半个字。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聂天寻无奈摇摇头，“我对这些事，并没有什么兴趣……”

周絮儿点点头，“这样最好！”

……

聂天寻摸了摸鼻子，淡淡一笑。

“燕国皇帝楚昭，似乎爱上了那个叫白芷的女子，然后不择手段，将她立为皇后。可是白芷似乎心中所属，是另一个人……对吧？”

周絮儿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聂天寻。眼中三分惊恐，三分畏惧，四分慌乱……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是猜的！”

聂天寻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脚跷二郎腿，怡然自得。

“你想啊……皇后白芷，若是与陛下举案齐眉、相濡以沫，那又何必如此黯然神伤。而若陛下不爱她，又为何给予她如此殊荣，让她一个舞姬成为燕国的皇后……燕国的后宫可真乱，燕帝楚昭爱而不得，红姑娘同样爱而不得……红尘纷扰，还不如入道清修！”

周絮儿咬牙切齿，眼中一抹怒意，声音也变得沙哑，“你不是说……不感兴趣吗？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如果再继续下去……”

周絮儿没有继续说下去，恐惧已让她不能自已。

……

聂天寻无奈摇摇头，没有继续猜下去。

他并不想给这个姑娘惹任何麻烦。

对于那人间帝王的风流情史，聂天寻并没有任何感兴趣。

但从刚刚众人的的表现中，聂天寻似乎又觉得，这和小七月家的灭门惨案，以及二皇子的叛国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虽然说不上来，但真相似乎正在渐渐浮出水面。至少那个叫九歌的书生，必然知道事情的真相……

……

……

但此刻，聂天寻却犹豫了。

如果得到真相的代价，是需要踏着无数人的尸体，一步步去揭开。那他宁愿永远都不知道……

已经有太多人死去！此刻的他，只想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带上小七月一起离开！

……

“抱歉，是我话太多了。”

聂天寻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眉头，轻轻扶起周絮儿……

她依旧止不住地抽泣着，面如死灰。

……

聂天寻正身抱拳，行了一个师门礼，“你的病差不多痊愈了……不过这几天，忌腥辣，多走动。”

“好了……就此别过，珍重！”

……

……

聂天寻正准备转身离开，周絮儿却轻轻抓住他的衣角。

周絮儿眼神中，有几分光明冲破了绝望。她抬头，望向聂天寻。

“我大概……猜到你是谁了。某次去皇宫，我甚至见到了一个一直念叨你的小姑娘！”

！！！

聂天寻猛然一颤，瞳孔骤缩。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紧紧抓住周絮儿的手臂。

聂天寻声音有些嘶哑，“她，在哪？！”

……

周絮儿低下眉头，声音多了几分失落。

“我……并不知道。”

……

聂天寻有些失落，摇了摇头。想来也是，她怎么可能知道……

……

周絮儿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但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

“哦？”

聂天寻愕住，心中一抹疑惑。

说实话，他曾经的目的，是追查真相，为七月家人平反昭雪，然后阻止燕国与夏国的战争。

说到底，也就是为了找到楚昭的把柄，将他拉下帝位。

而此时，聂天寻却只想带着小七月，离开这里。

周絮儿咬了咬嘴唇，颤颤道。

“你无非就是想追查当面变故。可是……知道当年变故的人，几乎都不在人世了！也许，真相只有红姑娘和陛下知道。又或者……真相在奋威将军的號山陵寝里。”

……

聂天寻黯淡的眼中，绽放出一缕光明。可光明却又很快消逝了……

如今小七月生死未卜，这些事……他也无心追查。

……

而周絮儿，倚在一角瑟瑟发抖。刚刚所言……她显然已鼓起莫大的勇气。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聂天寻感激无以言表，深深鞠了一躬。

周絮儿苦涩一笑，摇了摇头，缓缓摊开被聂天寻揉成一团的画纸。

“我确实画的很丑，你若画的好，不妨教教我？”

聂天寻淡淡一笑，合指再行了一次师门礼。

“日后，我会常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