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是正好吗？这样一来，秦王政因此大怒的消息只怕不日就会传遍整个咸阳城。”

喜站在一旁说道。

“也是！”

麃公点了点头。

“多谢上将军，今日之恩，下臣定不敢忘！”说着，喜趴伏了下去，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不过他也有些懊恼。

本来还想着今日能得见天颜，还有那些高在云端的大人物。日后见了白鸿，这也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

结果这还只远远见了个人影，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人就一下子全跑了。

“无碍，也不必行此大礼。我们这些老东西，迟早是要去九幽追寻先王了，这大秦日后就是靠你们这些小辈了！”麃公捋了捋胡子，感叹道。

见喜这样，便能看出来这也定然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那今日所为便值得！

只要能将喜牢牢捆在大秦，不说其他，光凭那轰天雷，大秦必兴！多少先辈所期盼的四海归一，说不准便能实现了。

“将定当为大秦之兴肝脑涂地！”

喜沉声道。

“什么涂不涂地的，血呼啦的。”麃公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好了，戏也演完了！进城，渡水！”麃公吩咐道。

也不知是谁的带领下，军伍中慢慢响起了秦音，还是那首无衣。

一开始声音还比较小，到后头，歌声越来越大，麃公和喜也忍不住跟着吼唱着。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他们这残兵败将般的模样配上这微显苍凉的乐调，说不出的凄凉。

古渡残雪，蹒跚甲兵，苍凉秦风。

城门内，许多人远远看着这队秦军，听着这熟悉的秦风之音，潸然泪下。

“如此凶险一战，若是没有喜，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子！这可都是我们大秦的儿郎啊！”

人群中，不知什么地方传出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此时显得异常愤怒。

是啊。

众人一愣，还未等他们想太多，那女子接着说道：“而我们，居然还在骂喜？如此心系大秦之人，怎么会是那劳什子的鬼神复仇？”

“都是那群儒生说的！叫吾等冤枉了好人呐！”一老者颤抖着声音说道。

接着，人群中响彻着一阵阵叫骂声。有几个儒生打扮的人，见势不妙，偷偷从人群中灰溜溜跑走了。

“人呢？那几个儒生呢？”有几人吵吵嚷嚷着喊道，刚刚明明还见着几个儒生，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没了？

“他们定是心虚了，若是他们心中无愧，又为什么要逃？”那女子又骂道。

“没错！他们为什么要逃？”

“心虚了！一群狼心狗肺的恶徒！”

“前几日不是有个儒生在食肆念檄文吗？好像他就住这附近。找他去！”

……

群情激愤的民众，浩浩荡荡向淳于越的家走去。

“也该是时候让那些儒生迟迟苦头了，不是什么事都能乱说的。”听着远处那吵闹声，麃公自得地捋了捋胡子。

他倒还真没想到这歌居然能起到这么好的作用。

麃公说完，见喜的表情有异，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无碍……”喜说着，仍是有些疑惑的看向城门的方向。

刚刚那挑事的女子声音……怎么那么像白鸿？

应该是太想她了吧。

喜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再去乱想。

这隔了这么远，估计是他听错了。再说了，白鸿应该还在平舒里呢，距此千里，怎么可能能过来？

肯定是太想念了！

不过，战争完了，论功行赏后，也该回家了！

……

嬴政坐在车上，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好险好险，差点就穿帮了。

他如何看不出来麃公是在演戏？但是他也不敢再在那多留了呀。

若是被喜看见了，岂不是一切都暴露了？他还想以后多找喜去玩呢，当然还是以赵寒的身份。

百官最好也别跟喜见面，要不然若是哪天叫喜碰上了李斯那厮，也不好收场……

城南校场中，早就架起了数尊大釜，里头咕嘟嘟烧着热水，整个校场都氤氲着滚滚热气。热浪滚滚下，一些深藏在阴暗角落、没有被阳光照射到的积雪也开始一点点化开了。

仗打完了，也该好好洗洗身子了。

在征战过程中，全军上下包括麃公在内都极少沐浴。尤其是这天寒之际，莫说这区区一月，有时三五个月也不洗一次澡。

一来，要供应这么多人的洗澡水，也算得上是一个大工程了。若是炎夏，随便找个水塘就好。但在冬季，洗澡水稍微冷一点，都怕染了风寒。

二来，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军伍中，尤其是轻车和骑兵，都会有意不去擦洗脸上的污垢，甚至还希望脸上的脏污越多越好。因为在行军和冲杀中，难免会受到太阳的照射。而轻车和骑兵在战马快速奔跑下，脸很容易被风吹得开裂。

因此这脸上的污垢就成了一层天然的保护层。

话是这么说，但是几万个糙老爷们，经历了一个月的高强度运动，还不洗澡……这味道可想而知，估摸着治好几个鼻炎患者不成问题。

按照秦律，弃灰于道者黥。所有垃圾、生活污水都不许随意泼洒到街头，违背的，就要接受黥刑——也就是在脸上刻字。

所有的垃圾、污水都有相应的处理方法。这洗澡水倒是可以直接倒进河流中。

不过这洗澡水还只倒了一半，就染黑了小半片渭水。黑如墨，河水上还浮着一层厚厚的油垢。看得他们这群糙汉子怪不好意思的。

麃公在沐浴后，换上朝服，急匆匆地就赶去咸阳宫了。

而喜和魏石在沐浴干净后，约着去咸阳城逛逛，买上一身衣物。

虽然他们这些服役之人，上头会发衣物。

但是却都是由粗麻制成的，粗糙、也不保暖。而且在征战中，或多或少都被磨破了些。

两人想着，都是立了军功的人，日后也算有爵之士了。总不能穿着一身破衣服回乡吧！

而且都来了大秦的都城了，怎么得也得带些东西回去吧！要不然，喜觉得阿母又该嚷嚷着喜不孝了。